于佑任文惊翰林
正兴当铺是陕西三原人刘金山在清同治二年(1863年)到岳池开办的。于新三是刘金山的同乡,为人机敏,办事能力强,在“正兴当铺”作管事。由于经营有道,当铺在岳池声誉很高。
守门老人看于新三态度恭谦,言语和善,说声“你等等”,跑进院去很快回来说“请跟我来吧”。说后就将汉子往里引。三人走到堂屋前的地坝中,守门老人站住说:“我家老爷是文人,从来不过问生意方面的事,于管事前来找老爷……”于新三听守门老人问起,忙将男孩拉向前说:“这是我的儿子,过年前他妈带他到我这儿来耍。近几天她就准备回三原老家去了。大叔你是知道的,我到岳池来,只想挣点钱寄回去养家糊口。因离家数千里,多年也没有回去过,儿子一直是他妈在教管。我识字不多,也不知他在屋头怎么样,今天我叫儿子写了个东西,想请康翰林指点指点。”
康以铭是岳池很有才气的文人,年青时就中了举,被称为翰林。曾在外作过教谕,因傲才清高,受到排挤而返回家乡闲居。守门老人悄悄对于新三说:“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你要注意一点,免得惹他生气。”于新三连说谢谢老人家的提醒,才跟着守门老人走进康家堂屋。
康以铭吃过晚饭正在家中休息,看到守门老人带着于新三父子前来,礼貌性地来到堂屋。于新三忙向康以铭行了鞠躬礼,双手递上礼盒道:“久闻康翰林大名,今带小儿前来求教,请康老爷原谅!也没有带什么礼物,都是岳池的土特产品,糖果与豆干,略表晚辈一点心意,千万请康老爷笑纳。”并对带来的儿子说:“佑任小儿,还不快点给康老爷行礼!”
小孩在来前早听了父亲指教,不等于新三吩咐完,就双膝咚地跪下,头顶地道:“康老爷,小的有礼了!”按照岳池的最高礼节,连磕三个响头,直磕得小小的额头上起了个大红包。
康以铭接过礼盒放在堂屋的桌上,拉起小孩说:“不必客气!”看到于新三父子态度诚恳,心情突地开朗起来,直叫家人上茶,又让于新三父子坐下。
于新三再次来到康以铭面前,鞠躬道:“打搅老爷休息,真是不应该。请老爷体察于新三的无奈,今晚才专门来向老爷讨教!”
听说是来求教,虚荣心极强的康以铭,神情更加舒畅,笑容随之涌上多阴的脸上:“莫关系,莫关系。有什么事尽管说。”
于新三是个生意人,很会察颜观色,知道说事的火候已到,站起来说:“这件本来可以不来给康老爷添麻烦的,可小儿是个犟性的东西,他说他写的东西,必须请岳池最有名望的人给予指点。不然他就不给别人看。”
康以铭突然来了兴趣问:“这是为什么?”
于新三显得不安地道:“小儿狂傲,他说请一般的人看不出问题,浪费了双方的时间。”
康以铭是个非常清高的人,看到孩子小小年纪,也很自信,更加提起了他的好奇心:“听于管事的意思,是不是贵公子写了一篇文章,要叫老夫读读?”
于新三直摇头道:“不敢不敢,是请老爷指点指点。”于是,他才从怀中莫出几张纸来,双手递上说:“真不好意思。小儿虽然自不量力,可我却不敢拿出手,让老爷枉费精神?”
康以铭接过展开一看,他的眼睛就立即睁大了,心也猛的一跳。他看到纸上所写的字,笔力苍劲,很见功夫,于是,情不自禁地赞道:“好字好字!”
于新三提着的心慢慢放下,脸上也有了笑容说:“小儿写这个东西,整整花了一上午时间,也不知写得怎么样,还请康老爷多多指出,好让小儿得到提高。”小孩却一动不动地端坐着,看着康以铭脸上渐渐现出吃惊的神情。
作文的标题是:我跟母亲到岳池。文章一气呵成,情景交融。既写和母亲相互鼓励,克服旅途重重困难的经过,又写母子相互关心与体贴,战胜疲劳与艰辛,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感受。文章写得有景有情,写到风光明媚处,让人看了心旷神怡,急于前往一睹为快;写到母子情浓处,让人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文章言简意赅,通畅流利,朗朗上口,数读不厌,如饮米酒,心甜神爽,不忍掩卷,余味无穷。
康以铭将文章连看了三遍,最后才抬起惊异的目光,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地扫视着小孩问:“这文章真的是你写的?”
小孩不卑不亢地道:“康老前辈,把别人的东西拿来请你指点,有这个必要吗?”
很少夸过别人的康以铭,不得不赞叹道:“想不到你这么小小年纪,竟能写出如此好的文章,难得难得。”
小孩知道康以铭提不出什么中肯的意见,说了一番感谢的话之后就急急地告辞了。
刘金山年老回乡后,将正兴当铺转让于新三。1920年,江防军余际唐部被川军邓锡候的师长黄隐率兵打败,逃跑时将当铺财物抢劫一空,于新三才不得不返回陕西三原县老家,安度晚年。(郝吉世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