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文化考略
梅山是原新化、安化两县的前身。它有“梅山万仞摩星躔,扪萝鸟道十步九曲折”的独特环境;有汉代至宋朝千多年未被王者征服的独特历史;又有强烈民族性的独特文化。它为百越人长期聚居之所,瑶族的发祥地。其后裔遍及湘、鄂、豫、皖、赣、粤、桂、黔各省,蔓延到欧洲和拉丁美洲。1994年4月,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一一华南及印度支那半岛人类研究所所长兼国际瑶族研究会会长李穆安(雅克•勒穆瓦纳)博士来中国访问,在广西及湘南桂阳、道县等地考察,其所获史料均载瑶族源出新化梅山。因而由广西贺县少数民族事务所所长邓元东陪同前来新化寻根,在上团、奉家、天门等山区搜集、摄录一批资料,并建议新化组织“国际梅山文化研究会”,从事这项活动。笔者亦认为梅山文化,很有研究价值。故就梅山境域、梅山民族、梅山习俗、梅山歌谣、梅山宗教、梅山兵事、梅山特征等七个方面作点考略,以就教于方家。
一、梅山境域
梅山的地理位置,据《宋史•梅山峒蛮传》载:“其地东接潭,南接邵,其西则辰,其北则鼎澧,而梅山居其中。”宋时,潭州辖益阳、湘乡、宁乡;邵州辖邵阳;辰州辖溆浦;鼎州辖武陵、桃源。惟澧州不与梅山接界,宋史所说鼎澧者,因自建炎后,鼎州升鼎澧镇州抚使,而连言之也。道光《宝庆府志•大政纪二》第二页云:“其地正在汉代昭陵(晋避讳改邵陵,后改邵阳)、益阳二县界中”。汉时,这块地方,为荒凉之区,尚无地名,方清《图经》、《湖南考古略》、光绪《益阳县志》均说:“梅山以梅鋗家此得名。”因梅姓越人所到之地,习以本族之姓命名,故名其地为梅山。”《新化县志》、《安化县志》载境内有:梅家山、梅山田、梅家井、梅峒坳、梅峒溪、梅山亭、梅家岭、大小梅溪、梅家洞、梅冲、南梅溪等以姓氏名其地者亦多。由于梅山地处邵阳、益阳二县界外的中间地带,二县在汉时皆属长沙,故汉称梅山人为长沙蛮。三国时称山越(习居深山的越人),隋称莫徭,唐、宋称梅山蛮、梅山徭。朱熹和朱辅的著作亦云:“汉之长沙蛮,即唐、宋之梅山峒蛮,古今异名耳。”
梅山的范围,《宋史‘梅山峒蛮传》载为:“东起宁乡县司徒岭,南抵邵阳白沙砦,北界益阳四里河,南止湘乡佛子岭。”考司徒岭在安化东80里,湘乡西70里,与宁乡接界,上有司徒祠,祀王同;四里河在益阳西200里,去安化界四里,故名;《读史方舆纪要》邵阳十五砦中,有北沙砦。当时,邵阳至益阳、桃源等地,均不得逾越其境,为官书所不到达的地方。《宋史》称:“梅山旧不与中国通”(当时指华夏族、汉族地区为中国),说明宋以前梅山不属益阳,也不属高平。宋熙宁五年(1072)十一月,开辟梅山,建置新化县,分保伍,列乡里,废弃原梅山十峒,改设隆回、大阳、石马、永宁、龙潭、蓝田、资江、东平、丰乐、常安十乡。次年(宋熙宁六年)二月,分下梅山的蓝田、资江、东平、丰乐、常安五乡置安化县。此时的新、安两县,东界宁乡,西界溆浦,南界邵阳,北界武陵,东南界湘乡,东北界益阳,西南界邵阳,西北界桃源,即是原梅山的境域。此外,关于三国吴孙皓宝鼎元年(公元266年)分昭陵地所置的高平县,是在梅山境外的西南,南朝陈以后废高平,其地仍入邵阳。清邓湘皋对此已在《宝庆府志》中按:“……据此,则梅山自蛮峒,高平自内地,二者不相涉。高乎省入邵阳,蛮不得而据,梅山始自盘瓠,高平亦不得而兼。”这样的结论是符合客观事实的。
二、梅山民族
古代梅山的民族,为梅姓百越人,属扬越的一个分支。《越绝外传•记地传》云:其祖先无馀,禹封于越。春秋战国时,楚灭越,百越各族分散在江南一带,《中夏系统中的百越》载有:扬越、闽越、瓯越、南越、骆越。其中属于扬越的这支后裔,《南越笔记》说:“与其君长避楚走丹阳皋乡,更姓梅。”秦并六国后,他们从丹阳梅里(即皋乡)徙居番阳。秦代番阳县治,在今江西鄱阳东北,辖今江西北部及皖南部分山地。当番阳令吴芮响应诸侯号召起兵反秦时,梅姓越人的首领梅鋗率部参与灭秦之役。《前汉书》卷一上,记载汉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楚霸王项羽,“立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邾县在今湖北黄冈)”。又卷三十四《吴芮传》称:“其将梅鋗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史记》云,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十一月,刘邦以吴芮之将梅鋗,有功从入武关,而徙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楚宝》说:“梅鋗从吴芮之国长沙,以益阳梅林为家,遂世有其地。”梅姓越人从此定居梅山,四百年后,人口繁殖达数万之众。东汉末年,组织万余人向西南进攻,战败后,全部散居湘南、广东、广西、越南等地。留居梅山大本营的人数仍多,并发展为许多宗部(见《山越与宗部》)。在晋末永嘉之乱后至南北朝期间(公元307~589年),部分北迁鄂、豫、皖交界山区之地。留居梅山的百越人,到隋代被称为“莫徭”。
梅山,“后为蛮王扶氏据之,溪峒环列,负险为寇”(见《楚宝》卷七)。据《华阳国志》载:扶蛮,系汉代分布在四川朐忍(今云阳县西)、宕渠(今渠县)等地的白虎(唐前称白兽)夷人。《周书。扶猛传》说,梁大同(公元535~545年)中,这支白虎夷人随其上甲首领扶猛由川东东迁至南北朝交界地的鄂西北山区。其中的一个分支在唐初(公元618年后)徙人梅山。甲,是夷人部落区分的名称,有上甲、下甲、左甲、右甲等。扶姓白虎夷人进入梅山后,与当地的徭人融为一体,逐渐发展壮大,并将梅山划分为十峒。宋开宝八年(公元975年),石曦领兵攻人板仓诸峒,俘馘数千人。宋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翟守素、田绍斌从前后夹攻梅山,又屠杀万五千人。《湖南省志•民族志》称此后梅山蛮有部分外迁至湘南桂阳等县。
扶蛮王死后,梅山人推苏方为首领。宋史•梅山峒蛮传》云:“有苏方者居之。”朱辅、朱熹的著作,说宋始苗、徭分叙。故《宋史》称为“梅山徭”,章悼《出梅山歌》称苏曹为“徭酋”,《宋史,刘元瑜传》称梅山蛮为“徭人”,《读史方舆纪要》、《明一统志》皆称“大徭洞”。熙宁开辟梅山建县,多数徭人退居新化县西南的笋芽山、玄溪(奉家、罗冲、江东)、春溪(罗洪、巴油、金壁、苗田)一带。熙宁以后至明代初年,朝廷从江西吉州的泰和、安福等地移出大批汉族人来新化垦荒,深山密林的面积逐渐缩小。原来退居这些地方的徭人,部分与当地汉族同化,部分外逃至绥宁、城步、广西、贵州、湘南等处。原梅山蛮地,亦仅小沙江、大沙江一带(宋代属新化隆回乡二、三都,元代互换入邵阳,今属隆回县)尚聚居一支徭族,以距小沙江二十里的徭山为多。小沙江的奉氏与新化奉家山的奉氏原本一家,由于新化奉氏已与汉族同化,后来小沙江奉氏就不再与其合修族谱。清代,新化县学,虽仍有两名徭生学额,但已无保留徭籍的人人学了。
新中国成立后,城步苗族自治县县委宣传部函称:该县由新化迁去的江、阳、罗等姓为青衣苗,其墨谱均载,源出新化梅山蛮地。1982年7~8月,贵州省未定民族调查团及贵州晴隆县民族识别赴湘调查组先后来新化查访,称贵州毕节、六盘水地区,有一未定民族成分的“喇叭人”,其祖先都是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征云南时的宝庆人,《黔南识略》称为“老巴子”、“那巴子”,亦苗类。其中刘、李二姓为新化人。据《李氏家谱》:“始祖公讳李升、李昂,生于湖广宝庆府新化县牛拦山上峒坤仁洞人氏。洪武途经贵州平云南,……走普安州,落业于鲁打长牛。”;《刘氏家谱》:“吾祖由新化而人黔邦,编人军籍。平服南夷后,以长牛十二寨田赐之。”他们服饰如徭人,操宝庆西路(含新化地)方言,不与汉族及四周少数民族通婚,祀三峒桃源。
三、梅山习俗
章淳《开梅山诗》有云:“人家迤逦(指曲折连绵)见板屋,火耕硗确(土地坚瘠之意)多畲田。穿堂之鼓当壁穿,两头击鼓歌声传。白巾裹髻衣错结,野花山果青垂肩。”宋吴致尧撰的《开远桥记》云:“介于湖湘南北间有两梅山焉。广谷深渊,高岩峻壁。绳桥(用绳作渡河桥)栈道(用树架在两山之间的阁道),狈猱(两种兽名)上下(遍及山泽上下)。食则燎(火烧)肉,饮则引藤(容器。有一种酒杯藤,其大如臂,可为杯以酌酒)。衣制斑斓(颜色错杂灿烂),言语侏离(形容语言难辨)。出操戈戟(戟是戈矛合为一体,既可直刺又能横击的古代兵器),居枕铠(护身皮甲)弩(发箭之弓)。刀耕火种,摘山射猎(采山果和射禽猎兽)。”宋武安军节度使推官吴居厚推行均田,亲历梅山写的《梅山十绝句》诗,云;“……板屋依岩不记时,裹头今已就招携,迎神欲击穿堂鼓,饮食争持吊酒藤。莫道山中无礼乐,百年风俗自相承。山头畲粟缘藤去,背上驮儿用布缠。大抵生涯多苟简,夜深星月照床前。木皮作席三冬暖,溪水供餐瘿项粗(大脖子病)。自道生来为饱足,不知世上有荣枯……”以土诗、文,是宋熙宁开辟梅山时,当事者对梅山风俗的概括。兹依据史志记载,结合参考周祖侯民国四年(1915年)在原新化小沙江一带调查后所写的《湖南之徭族》(存湖南省图书馆古书库)及瑶族人奉泽芝撰的《隆回瑶族简介》等有关资料分述于下:
(一)狩猎 梅山万峰丛峙,无方亩平原,对峰相望,可以呼应,但欲履其地,则一上一下,路转峰回,非半日不能。百越人惯居这样的深山密林,长期过着狩猎生活。他们掌握了各种野兽的活动规律,熟悉某山岗有何种野兽和栖息的处所,以及出入必经之路。并能针对不同对象的习性,采取诱饵(用小动物作饵)、和声(学野兽叫)、麻痹(装铁夹、设陷阱用石堕、安绳套)、烟薰、挽弩(依法制剧烈毒药,涂箭头上,装弓兽道,虎踏其机,箭伤其足作痛痒,虎必舐之,中毒而毙)、装车(专取狐兔)等捕法,获得猎物,满足生活的需要。其中“安绳套”,是用一富有弹性的笛竹,去其枝叶,将竹梢坠地,系以极坚牢绳索作成的圈套,埋在兽道中,而将发动器隐藏,兽一履其地,登时紧缚其脚而弹至空中,然后杀之,可见其技艺之高。狩猎方式,有集体行动的“和山打猎”和以个人为主的“围山打猎”两种。参加和山打猎的人数,少则几人,多则十几人或几十人。分为赶山、报号、等卡三个小组:赶山组负责搜赶野兽,报号组如发现野兽,将方向、行踪、大小、数量向同伴报信;等卡组负责伏击野兽。狩猎时,口哨、掌声、打猎号子等等,还用术语及联络信号。
(二)耕种 百越人逐渐繁衍,专赖狩猎为生,日趋困难,乃开辟荒山,刀耕火种,广播杂粮以补不足。因而数家或十余家联合起来,依次轮流互相帮助,集合男女几十人在一起劳动,由工头鸣锣督促,大家同声歌唱,霎时挖翻凸凹,播种一大片,既驱野兽远离,又激发劳动热情。(按:这种劳动方式,流传至五十年代,在新化奉家、上团,铁炉,金风等山区,还普遍采用。)白虎夷人进人梅山后,以需求增长,刀耕火种的面积亦随之扩大。部分山地,经过逐年的不断平整,变成了田土。至于水稻种植,在梅山与益阳交界的边缘地带,自益阳知县张颉松弛不许下山耕牧的禁令后,即掌握了水稻的栽培技术。梅山中部和上部,则至开辟建县时,毛渐《开梅山颂》云:始“贷牛种粮,教之耕犁。”章椁《开梅山诗》亦有“……给牛贷种使开垦,植桑种稻输缗钱”之句。
(三)服饰 此地的男女,,初皆跣足(赤脚),后才改着草鞋。服饰有两种:一种是《隋书•地理志》所载的“其男子但着白布挥衫,更无巾裤,女子青布衫,斑布裙,通无鞋履(草鞋)”和章悼《梅山诗》说的:用白布裹头,上梳一椎型发髻,满带野花山果,一串串垂至肩上;另一种是男女皆着青布长衣,可遮及膝下,腰间多缚青带,男的上带一顶有圆孔的帽子,女的下穿一条宽大花色布裙,无论老少妇女,均结一满头发辫,用青布环头围缠。但衣服着身,从不洗涤,睡也不脱,是其共同的习惯。至于女的脚胫用青布围缠,又在脚背上套一花布筒,以及在衣、裙、头巾上绣花,用红布卷袖口衣边,颈悬银锁等等,均系开辟梅山以后,经过长期逐渐改变的装饰,在此不必详述。
(四)饮食 原来习惯生食,以狩猎的山禽野兽和采播的山果为主,辅之以黍稷。吃时全靠刀砍、手撕、口咬,仅有藤和竹节作盛器饮水。隋、唐以来,由于食料逐渐转以粮食作物为主,大都改为熟食。但无饭菜之分,都是一锅煮,通常以甜薯片伴玉蜀黍、高粱及老野菜多生高山墦土中,其色青,类似芹菜)。其有野兽肉者,成为上等美餐。食具系用杂粮从进山的汉人小贩手中换来的砂罐、砂锅、窑碗、竹筷。除此外,别无他物。
(五)居住 高山的住屋,多依岩为顶,靠树作墙,称为“岩屋”;山中的住屋,是在大石底下掘进一土洞,深数尺,宽丈余,洞外围以同样宽度的木料,盖以杉皮,即半在土洞中,半露于外,称为“板屋”;山下的住屋,四周垒石为墙,上架木料杉皮压以石块,称为“石屋。”这种石屋,今新化境内上团乡的瑶人凼、金风乡的瑶湾、锡溪乡龙普村的瑶人冲、长丰乡尖石村的瑶山冲,尚有遗址或痕迹。当时这些住屋,均无寝室厨房之别,亦无床与被。惟以木皮或茅草铺置地上而睡,父母儿媳同一草窝,未尝感觉不便。其余居住卫生,固不讲究,即日常必需的脸盆手巾,皆一无所有。而且终生不沐浴(洗澡),所以手脸均呈似黄似黑的颜色。
(六)语言 梅山语言,属于苗瑶语族、瑶语语支,其发音、组词均有特点,不同于汉语。1、瑶语发音,比汉语的鼻音略重,第四声较多,一般能用拼音字母拼音。2、瑶语组词,异于汉语的构词形式,在偏正词组或短语中,其作为修饰成分的定语,多置名词之前。如布疋,汉语按不同颜色,称白布、红布、青布、蓝布,“白”、“红”等修饰词,均置名词“布”之前。而瑶语相反,名词“布”(啻)置前,修饰词却置后,将白、红、青、蓝布,分别叫作“啻告”、“啻得”、“啻茂”、“啻拨”。3、同义字词少,瑶语一字可代汉语多字。如汉语计算动物的量词有:“条”(鱼)、“头”(牛)、“只”(鸡)。瑶语统叫“哼”,条鱼叫“哼某”、头牛叫“哼恨”、只鸡叫“哼介”。4、表示不同类别事物的词组,大都加上分类代词。凡属瓜果类的名词均加“扁”字音。如南瓜叫“扁桂”,梨子叫“扁媛”李子叫“扁勒”,板栗叫“扁禹”。凡对人的称呼,均加男字音。如称祖父叫“男剥”,祖母叫“男嗷”,父亲叫“男巴”,丈夫叫“男已男”,妻子叫“男阿”,儿子叫“男挡”等等。5、瑶语有普通语和特殊语的区别。梅山人平时通用的口头语为“普通语”。如结婚为“鼓春”、鸭子为“筒袍”、泥鳅为“焦胡”、吸烟为“好鸟”、吃酒为“好甬”、挟点野菜吃为“单位叫郎”、驱邪为“喊杀”、赐福分为“颁巩斜”、打牙祭为“剥夺”、安绳套为“钉恝”,以及数计的一二三四五则为“腰、花、摇、土、百”。此外,还有两种特殊语言,即“阴阳语”和“特用语”。阴阳语类似汉语中的文言文,只有瑶族中的巫师、歌手、熟悉瑶族礼仪习俗的入会说,这些人在“瘪皈”、觅神、说理、婚娶、“邀酒”席上劝饮中的祷告话、恭维话,以及“夜讪”中的歌词才用,一般情况不说,一般人也不会说。特用语,是将普通瑶语更换一种形式来说,故意让人猜测捉摸。如吃饭,普通语叫“狼夜”,特用语则说成“丢渺”,意译则是“啄鼻子”之意。坐下要走,普通语叫“宜”,特用语则说成“冬”,意译则是“拔起来”之意。汉人初与交往,彼此相互用“手语”表达。后以瑶汉长期杂居,瑶人多会汉语,少数汉人亦通晓瑶语。
(七)婚嫁 梅山男女选择对象,先从唱歌开始,双方自愿,绝对自由。每逢节日,聚餐后即大唱其欢悦之歌,随后各家未婚的男女对峰相唱,男歌一曲,女和一曲,唱输的要认罚。唱得不如意者由人接唱,唱得情投意合者边唱边下山,彼此聚在一处,欢乐接吻,甜蜜拥抱,甚至野合一二次。双方自此订为终身伴侣,及正式结婚期,始由两家商定,不似汉族人,要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其自爱上之日起,永无离弃之心,复不似汉族人有离婚毁约的现象。结婚之日,其双方装饰,新娘除戴尺许多的钩挂环头插带外,以山花满插头部,其衣著甚似僧侣的百衲,红绿黄紫各色,相间缝成。新郎衣服,仅较平日稍美观,帽则用草织成,并不整齐,披拂满面,取永远相伴如牛羊不离草之意。先由新郎至女家,新娘故意使其一见,即向外走,新郎随后追赶,追及,挽其手回家一坐,新娘又走,郎复追赶,如是者三,方与之同行至男家。及门不远,新郎先入己室故意藏匿,令新娘寻觅,寻及后,新娘突向其娘家走去,新郎赶回家坐定,仍是一走而复追之,如是者又三,始与新郎拜。其用意是表示今后夫妻发生矛盾,亦不再婚嫁的决心。结婚的嫁妆,只抬两竹竿草鞋。
(八)疾病 对于人的疾病,普遍认为是神鬼作祟,主要靠驱鬼和求神保佑。其次是喝水、刮痧、按摩、用艾叶炙和打火罐,再就是吃草药。他们在长期的实践中,虽掌握了许多草木的药性,但末谙医理,致死亡率高。对虫毒、蛇咬、跌打损伤,倒有一些特效的治疗方法。
(九)丧葬 自虎夷入对丧葬极简便,既不吊唁,又不超荐,即丧其亲,亦不悲痛。若死小儿女,则呼天抢地而哭,尤以妇女为甚,因当时迫切需要繁衍人丁。死者的装殓,富者用棺材,贫者用木板或杉皮,按其习俗用“岩葬”即岩棺葬)。左甲首领扶蛮王战死后,《安化县志,邱墓》载其葬在县东七十里飞霜岩绝壁上,今木叶落时,远望棺椁俨然。徭族死的人,概用“土葬”。但在未出葬以前,其家属要请徭族巫师为死者“瘪皈”(译音)两天两夜或一天一夜。巫师不停地念诵阴间咒语,目的不是为死者超度,而是寻找死者的阴魂下落何方及处境如何?当寻到问明情况后,转达死者的话时,家人无不悲泪痛哭,同时还有死者生前的亲戚朋友及附近的妇女陪哭。
(十)禁忌 1、禁踩三脚架。徭人住屋均置有四方火塘,火塘四周用厚石板围隔,中间装一个三脚铁架,火塘之外,放着离地七八寸高的长板凳,以备全家取暖和煮吃,禁止用脚踩踏这个三脚架。2.禁打狗吃。认为狗是狩猎的好助手,只有家门不幸,才打狗散场。而且在除夕吃年饭之前,开锅要盛第一碗饭挟一两块猪肉先喂狗,以示不忘其泅水渡粮种之恩。3、女子被奸忌露面。徭人性欲极为发达,女十四岁、男十五岁,已入完全成熟时期,故男女苟合是常有的事。但切忌露面,如欲奸某女,先必以布或衣遮其双眼,全不言语,方肯服从,倘一失言,女必大怒,将阳物抓之出血才松手。如在山上追赶某女,女知男将追及时,即倒地以裙蒙面,男的奸后即反背而走,回头就有遭柴刀砍杀的危险。4.禁奸人媳。凡与未婚的女子通奸,女的父母见了,亦只笑而不言,认为奸其女即爱其女。若奸他人家的媳妇,则其舅姑与夫知之,必受恶打,因认为这是一桩很不名誉的事。
四、梅山歌谣
歌谣是梅山人记录生产生活、表达感情、传递信息和号令的主要手段,也是在地广人稀,山高谷深、交通阻塞等特殊环境下的必然产物。梅山千里,不同地域的歌,内容各不相同,腔调与唱法亦千差万别。一般来说歌的种类,大致可分四类:一是劳动类,有猎歌、樵歌、渔歌、挖地歌、采茶歌等。二是生活类,有丧歌、求神歌、师公歌、风俗歌,诀术歌等。在多种多样的风俗歌中,如《十二月子飘》、《打四门》、《跳月歌》、《闹洞房》,都显得热闹、诙谐。三是评说类,有骂歌、当歌、颂歌等。其骂歌尖锐辛辣,如《恶人自有恶人报》是这样唱的:“你是水蛇顺水游,我是蛇鹰鼓眼瞅,你有毒牙排毒水,我有解毒一肚油,恶人自有恶人收”。既骂得痛快又形象生动,体现了坚强不屈的性格和大无畏的反抗精神。四是爱情类,这是梅山歌谣最多的一类,从相识、初恋、相思、定聘到结婚,各地都有这样那样的歌,而且表现情恋、意恋、野恋、婚外恋的又特别多。如:(一)“郎是蜜蜂飞半天,姐是蜘蛛结网在屋檐,蜜蜂飞进姐的蜘蛛网,郎要抽脚姐要缠,叫郎难打脱身拳。”(二)“情姐行路身飘飘,大路不走踩茅蔸。假装荆棘刺脚板,要找情哥讨针挑。(三)“三伏同郎上高坡,手板捧水给郎喝,我郎喝了手板水,天干三年不口渴。”这是因为皇帝派兵接二连三地围攻袭击,梅山人遭到成千成万的屠杀,面临灭种亡族的边缘,迫切需要多生育快生育以“繁衍人丁”,作继续反抗的准备,故兴起大唱情歌之风,甚至唱一些表现性感强烈要求的歌,用以打动人心,激发春情。歌的腔调,分平腔、花腔、弹腔、高腔、波萝、滚板六种。其高腔的起音特别高,并且跳跃性强,往往是一人起头众人和,用雄壮的呵呵声结尾,气势澎湃。其滚板腔,听起来犹如高山滚木似的,每每一口气将一句歌拖长唱几十个字。这种滚板腔唱的歌,多是发泄陈积的怨愤或抒发愉快的激情。句式结构,分四句头、五句头、七句头、多句头、多段式五种。每一句有五字、七字、十字,长短不等。这些歌谣在梅山代代相传,既无文字记载,外人又听不懂,只有部分汉人以避难等原因逃入境内定居后,在长期共处中,会唱梅山歌谣,并按原意译为汉语演唱。后来随着时代的演变,民族的迁徒,不断发生变异。尤其是宋熙宁开辟梅山建县后,几次从江西移民入境垦荒,将他们带来的歌与梅山歌谣混合在一起,此后演变为流传至今的“山歌“。
五、梅山宗教
(一)巫教 巫教是苗瑶首创的原始宗教。他们在漫长的原始社会阶段,限于认识能力,很难将自己同周围的自然现象分开,而产生“万物有灵”的错误观念,进一步发展就引伸出灵魂与肉体分离的概念,认为人死为鬼活在另一世界,鬼魂有灵保佑子孙幸福,所以很早即对祖先崇拜。苗瑶先民在此基础上,区分善鬼与恶鬼,驱除作恶多端的恶鬼,祭祀有特殊功绩的善鬼,史志将这种原始宗教称为鬼教、巫教。以其信奉的神鬼是多种多样的,又通称为多神教。它无敦义、无庙观、无统一组织,本不是教,但以教传。其巫师,女的称“巫”,男的称“觋”,都散居人民群众中间。他们自称为人鬼之间的使者,可以“探鬼”、“问鬼”、“征服鬼”“禳鬼求福”,深得苗徭的信仰。当时苗徭把老少疾病、妇女难产、禽畜瘟疫及一切灾祸,心归咎于鬼怪作祟,认为必延巫师“瘪皈”(译音)才能消除;为寻找死人阴魂,认为必需巫师“瘪皈”,才知其下落何方;为保六畜兴旺发达,庆娘娘(安慰“三硐桃源”的碧魈、云魈、引魈、小山、宝山、扫路等娘娘不要吵闹),为保全家平安幸福,庆家主(其神为本姓者称庆大公,为异姓者称庆法官,指有法术的祖师),认为要靠巫师“瘪皈”,才能降福。而且梅山在未开辟以前,都是深山大泽,山魈妖魅所祟,猛兽毒螭所窟,必有法术者调伏之,方能居住。聚居之人对有法术者,生则事为师,死则奉为神,故巫教在梅山盛行。“瘪皈”的方式,巫师坐在四方火塘边,日夜不停地用徭族人的阴阳语念诵诰咒,并无释道的所谓经典。同时左手握着法刀在地板上击响,右手用竹片敲击着钢钟上的铁片。其法刀是铁制的,中间的小铁圈有七个、九个、十二个三种。“瘪皈”中的“驱傩”,秦蕙田《五种通考》列傩于吉礼,谓“瘟者四时不正之气,邪鬼或凭之以为厉。”又云:“鬼之奇邪者,阴气之慝,以阳光之气慑之,则游散而不为菩,”女巫,均徭妇所为,俗称“仙娘。”人有疾病或疑难事,则备香楮粮米,诣其家询问休咎。女巫焚香楮请神后,即开始“顿屯”(译音),类似催眠术。可应来者要求,召来死魂与家人对话,或向某神问吉凶,或为病者煨胎、蒸胎、收惊,亦有验有不尽验。宋熙宁开辟梅山,移民人境的汉族人,继承了徭族巫教的传统内容和奉祀三硐桃源(开化早的地区,无信仰娘娘神之风),保留了部分诀、符、咒,将祈祷的阴阳语改用汉语,成为专职巫师。后来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汉巫做法事时,发展为身着赭色长衫,头戴青布法冠,手持木印,鸣锣击鼓,吹牛角的喧阗场面,并新增了一些内容,还“都猖愿”(祭韩信捉吕后)是其最隆重的活动。
(二)梅山教 梅山地势由高而低,自然形成上、中、下三硐。人们在长期狩猎生活中,涌现出三个杰出的猎户,名为符(扶)天锡、李天华、赵天祥。他们不但有惊人的武功和捕野兽的超凡本领,还有降魔服妖的法术。因此,符被拥为上硐徭王,李被拥为中硐徭王,赵被拥为下硐徭王。徭王在领导群众的长期狩猎生活中,积累了许多赶山经验,设计了许多捕获方法,如上硐梅山的“装车挽弩”、中硐梅山的“游山弋猎”、下硐梅山的“钓鱼打网”,就是其各自的特长。这些技术,通过召徒学习,并授以手诀口咒,使心领神会,世代相传。三硐徭王,生被尊为狩猎首领,死被奉为梅山祖师。后来猎户都用木雕或石刻一座小型梅山神菩萨,置于下坛,称之为坛主。出猎前请求梅山神保佑:一不被猛兽咬,二不被蛇噬,三不坠悬岩,四不遭脚刺。进山前,必用三块石头或瓦三片,架在人兽踩不到的偏僻地方,或三岔路口的古树下,以示梅山神在此。猎人到了山上,如发现野兽足迹,即反手扯三根茅草,把草尖挽个疙瘩,用小石块压在三岔路口,叫作“封山”,据传这样作,野兽在山中就会迷路,转来转去,不会逃走。还有的猎人进山后,随手折一根树枝,像扫地一样,用树枝向这个山腰扫一下,向那个山顶扫二下,再绕整个山头扫个圈后,即席地盘腿而坐,口念咒语,名为“下法”。法毕,再带猎犬守住卡口,等待野兽到来予以捕杀。梅山教的渔翁在河里钓鱼,垂钓后,鱼即上钩,估计所钓的鱼能满足当日的需要,就不钓了。捉泥鳅时,亦是要吃多少,就捉多少,均须遵守祖师爷的教规,不得贪而无厌。
梅山的自然宗教,巫教与梅山教随着徭族人的远距离大迁徙小集中而流传至今。其中“奉祀三硐桃源”和“信仰梅山教”,成为各地徭族人源出新化梅山的特征。
六、梅山兵事
(一)长沙蛮南攻桂阳等地 《抱一遗著•梅山考》云:梅性越人,人口繁衍,尚操弓拓弩,发展成为强大的部族,常驰驱于益阳、长沙、湘乡、宁乡之间《后汉书•南蛮传》云:“永寿元年(公元155年)十一月,蛮屯益阳……;延熹三年(公元160年)秋,蛮抄掠郡界,众至万余人,杀伤长吏”。长沙蛮(汉时对梅姓梅山蛮的称谓)经过战争的锻炼,更加强盛。延熹五年,号召推翻东汉王朝的统治,零陵蛮(广西全县)起兵响应,合计二万余人。声势大振;遂分兵南迸,攻占桂阳(郴州)、苍梧(广西)、南海(广东)、交趾(越南)。苍梧刺史及交址刺史闻风而逃。东汉桓帝急遣御史中丞盛修募兵攻之,未能取胜。又派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击之,亦大败而归。后来采纳群臣的建议,越级提拔度尚为荆州刺吏,拜冯绲车骑将军,率兵十万余人分别围攻,长沙蛮以寡不敌众而大败,被俘者万余。以上见《后汉书》冯绲、度尚等传记。
(二)山越反抗孙昊政权 三国时,称梅山的长沙蛮为山越。他们与皖南、江西的扬越互相呼应,常常联合起来反抗孙吴政权的统治。《三国志•吴志》载:“长沙益阳为山贼所攻”,后来孙权派遣黄盖率兵收复益阳,山越退守梅山边境,与之对抗,相持月余。
(三)梅山十峒切断邵州道 《新唐书•邓处讷传》云,唐僖宗光启二年(886),全国藩镇割据相争,陬溪人周岳趁机率众占领衡州,石门峒酋向瑰亦召集蛮人数千攻占澧州,作桴鼓之应。当周岳进攻潭州刺史闵顼时,向瑰恐邵州刺史邓处讷援闵,梅山十峒扶姓蛮应向之邀,出兵切断邵州道。
(四)楚国派王同攻梅山 五代时期,《通鉴》载:后梁末帝贞明四年(公元918年)及后梁明宗天成四年(929年)三月,扶姓梅山蛮曾两次出兵攻人邵州。与此同时,《湖南通志》、《南村草堂文钞》第二十卷均说,马殷父子奄有湖南,号称楚国,兵力亦强,派遣江华指挥使王同领兵进犯梅山,在蛮人的英勇反击下,王同战败,死于司徒岭。
(五)梅山蛮攻陷潭州 后汉隐帝乾佑年(公元949年),楚王马殷之子希广、希萼兄弟互相残杀,马希萼约梅山蛮相助,蛮素闻长沙之富,遂出兵攻占益阳。次年十二月,扶姓梅山蛮击败楚王马希广之兵于玉潭(今宁乡县城),杀其将陈墦、张延嗣、黄处超,即乘胜攻入潭州(今长沙市),驻兵三日,尽取其库存财宝而返梅山。以上见《通志》、《通鉴纪事本末》及欧阳修所著《新五代史•楚世家》的记述。
(六)蛮兵袭击宋将李继隆于长沙 宋开宝八年(公元975年),扶姓梅山蛮又“常寇邵之武冈、潭之长沙。”《宋史•石曦传》云,蛮在长沙时,正当宋名将李继隆会同石曦率兵去袁州(江西宜春)攻打南唐军,梅山蛮数千,陈兵于长沙南面,截其去路。李继隆力战,手足均被毒箭射中,其士兵亦死伤三分之一。因而宋在平定南唐之后,即派石曦领潭州兵进犯梅山。石曦兵从邵州攻入梅山边境(邵阳常福村与梅山交界处)的板山、仓溪诸峒,俘斩数千人而去。从此激起梅山蛮的仇恨,由左甲首领扶汉阳、右甲首领顿汉凌率众多次进攻宋朝的郡县。《宋史》称梅山峒蛮“寇掠边界,朝廷累遣使招谕,不听”。考扶汉阳,《宋史•梅山峒蛮传》作苞汉阳,而《田绍斌传》却作符汉阳,光绪《湖南通志》、同治《新化县志》、《安化县志》、皆作扶汉阳。据《抱一遗著》所作的考证,云:“符与扶音近,至苞之与符,乃古今音耳。”
(七)宋翟守素与扶蛮王决战 宋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太宗皇帝赵光义任命石熙载(河南洛阳人)知潭州,又令客省使翟守素(济州任城人)会同江州(江西九江)刺史田绍份(斌)调潭州兵及各州屯兵分路围攻梅山。翟守素从前面的益阳、宁乡进人梅山,时逢大雨兼旬,宋军所持弓弩,松弛不堪用。蛮兵乘机围攻,不料翟守素令所部连夜削木为弩,天明交战,蛮抵挡不住而退。宋军乘胜追击,扶汉阳不幸阵亡。田绍份在邵州途中获得此讯,又兼程从梅山大本营(在今新化地)的背后袭击。梅山蛮遭其前后夹攻,以致大败。“擒蛮二万,令军中取利剑二百斩之,余五千遣归。”此役,宋朝帝王兴数州之兵,屠杀以万计,暴力之猛,镇压之酷,较石曦之役何止十倍,然终未能征服梅山而占有其地。宋兵只好撤出梅山,在其前沿地带(今安化县境)采取防御措施,设立梅子口、七星、昔溪、白沙、蜉蝣五寨,以兵环戍之,控制蛮人与内地人交往,禁止其下山耕牧。《南丰类稿》、《宋史》的本纪、石熙载传、翟守素传、田绍份传、王侁传及《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的记载,均大抵相同。
(八)章悖开辟梅山 梅山继扶氏而兴者,为苏氏。《抱一遗著•开梅山考》云:“苏氏既有梅山,数侵夺南江蛮之舒、向二族,以广疆地。梅山苏氏遂与北江(今永顺一带)彭氏、南江(今溆浦一带)舒氏、向氏、田氏、诚州(今靖县)杨氏并称为巨酋”。今小沙江徭峒,原界新化、邵阳、武冈、溆浦之间,正是当时梅山蛮与南江蛮双方冲突之点。宋朝地方官吏亦渐知武力不能征服梅山,乃相继试行怀柔之策。庆历七年(1047年),知谭州刘元瑜(河南人)使州人杨谓入梅山,劝说酋长及四百余人出来听命(见《宋史•刘元瑜传》。嘉佑末年(1063),知益阳张颉(桃源人)以益阳县境与梅山溪峒接界,多蛮人出没,乃弛禁约,允许其下山耕牧(见《宋史•张颉传》)。熙宁初,范子奇为湖南转运副使,向朝廷建议云:“蛮恃险为边患。宜臣属而郡县之”(引自《宋史•范雍附子奇传》)。后来蔡煜(宋州人)继为湖南转运副使时,复奏“宜开蛮酋以祸福,使为士民;口授其田,略为贷助,使业其生;建邑置吏,使知有政”(引自刘挚撰的《蔡煜墓志》)。宋神宗采纳了这些建议,于熙宁五年(1072年),诏知谭州潘夙、湖南转运副使蔡煜、判官乔执中(高邮人)会同经制章淳(建州浦城人)以和平方式解决梅山问题,见《宋史•本纪》。此时,章惇任湖南北察访使,既以三路兵马平定南江北江群蛮。(《宋史•张颉传》称此役:“杀戮过甚,无辜者十八九,浮尸蔽江,民不食鱼者数月。”)之后,遂乘势南攻梅山,为蛮人击败。《长沙府志》载:“熙宁间,章悖开梅山,兵抵丁乡,入沩山,转由径路进兵,失利,退军沩山”。正处进退两难之际,当接到宋神宗令招抚梅山的诏谕后,即遣沩山密印禅寺长老颖诠率领三人入梅山各峒说法劝降。随后泉州的僧绍铣亦去参与此项活动,(见《佛祖纲目》)。复派知武冈县郭祥正入梅山溪峒中说谕苏甘等峒主,(《宋史•文苑》、《东坡文集》均有记述。)由于避难梅山的汉人不断繁殖、徭人与内地的交往日多,汉文化的影响、佛教的传入等诸多因素,致在战与降的问题上意见很难统一。经过往返协商,订立“汉降徭不降、男降女不降,生降死不降三个条件(引自小沙江徭族家传《徭人根源》)。始和平开辟梅山,“纳人北宋版图”(道光《宝庆府志》末卷)。同年(公元1072年)十一月,建立新化县,籍其民一万四千八百零九户,一万九千零八十九丁。建县后,徭人退居新化县西南崇山峻岭之中,宋朝随在其周边设置惜溪(在锡溪村)、柘溪(在福田村)、藤溪(在文田村)深溪(在隆回三都之辰溪)、云溪(在鹅塘村)五寨,以防御之。
七、梅山特征
(一)森林、岩硐多 梅山遍地是森林,经过两千多年(包括建县以前的时间)的砍伐,至今还保留大熊山一大片原始次森林及千年银杏和许多珍贵的稀有动物,成为地区唯一的森林公园。岩硐之多不胜枚举,大的可容数万人,深的长达二十余华里,高的有两三层,岩浆溶成的各种奇形怪状,应有尽有。其中著名的有板仓、松柏、潮源、芙蓉(今冷水江波月洞)等岩硐。
(二)民族意识浓 黄河中下游的华夏族,较早地从“万物有灵”转化为具有高度统治的一神崇拜观念,形成天神统制一切,而天神遣其子作代表,统治凡间万民,故称皇帝为“天子”。天子为扩展势力范围,用武力镇压南蛮北狄。梅山徭人的先民,多属受害者,长期在苦难中挣扎,是受压迫最深,反抗精神最强的一支民族。他们在为民族生存,为祖先争光的传统观念影响下,万众一心,推举民族英雄为徭(蛮)王与天子抗衡。不论天子派来多少军队,屠杀多少无辜,徭人誓死不屈,守住梅山这块土地,保留其民族的语言、习俗和宗教信仰。
(三)开辟建县晚 梅山由于徭人长期反抗天子的武力镇压,成为“不服王化”之区,称其人为“化外顽民”。至宋熙宁年间,天子改用和平之策,始开辟建立新化、安化两县,取名新化,谓“王化之一新也”,取名安化,意即要“安于德化”。建县时间,比南北两面的邵阳、益阳,比东西两面的宁乡、溆浦,均晚千多年。
(四)人的个性强 人的个性与所居之地域环境,关系至切。他们处此重山叠嶂间,人烟寥落,交通阻梗,开户相望,惟见万山罗列,古木森然,阴雨则云雾弥漫,连日不开,几与外界隔绝。又为生计所迫,男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亦不知苦和累。所以本质纯朴,喜欢直爽而讨厌欺骗行为。气量狭隘,性情急躁,一语不合,便责骂相侵,寻至动武,但一遇外侮,又弃前嫌,拔刀相助,至死无悔。自信心强,想干的事,说干就干,百折不挠。据《宋史•翟守素传》云:扶汉阳为梅山蛮王时,数郡大吏富人有书讯数百封与其交通。高官厚禄、金银财宝、不足以动其心,在强敌面前毫不畏缩,一直战斗到死。这种无私无畏的精神,永远传之于后世。
本文作者:陈立群(1917-2000) 湖南新化县人。从小受父熏陶,深爱文史。解放后,曾在县图书馆帮助整理古籍。20世纪八十年代,参加修撰《新化县志》并任副总纂。撰写《新化县志》中的大部分清末民初史料。1996年4月,写成此《梅山文化考咯》,曾刊登于台湾的《湖南文史》。其事迹被载入(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大辞典》及(中国当代方志学者辞典》。